2010年7月14日

電影與快感


目前已成為一種理論的是,「攝影」或「照相」是一種具有侵略性、偷窺的行為,滿足心理上的「窺淫癖」,因此「鏡頭」常作為「陽物」的象徵,正在於它對被攝影的人物具有逼迫其「裸露」在他人之前的強烈威脅,「持攝影機的人」具有主宰一切的權力,在電影《Peeping Tom》裡攝影機更化身為兇器,刺殺鏡頭前的演員/人物。

然而,換個角度思考,電影而來的這種窺淫癖,帶給觀影者什麼樣的刺激/快感?它有沒有可能置換成為另一種「被偷窺」/「被發現偷窺」而帶來的刺激/快感呢?

在這裡先將話題岔出,談及我認為的虐待狂(Sadism)與被虐狂(Masochism)的某一種情形。在這種情形下,虐待狂藉由虐待自己珍愛(甚或超越自己本身)之人來獲得快感,這種快感並非直接由虐待所獲得,而是藉著窺視珍愛之物受虐,進而達到一種自虐,而獲得愉悅感(Jouissance),更適切的來說這是一種自虐傾向。同樣的,被虐狂也可以藉由觀視虐待狂「自虐」的情形,在「心理上」「虐待」對方,若對方亦為自己珍愛之人,這種「心理上的虐待」又會反射到自身,而形成另一次的「自虐」。因此這種情形下的虐待狂與被虐狂其實是一體兩面,也可以說是一種無限的循環,造成快感的並不是虐待或被虐,而是藉著虐待與被虐的重複達到一種無限「自虐」的愉悅感,而這種愉悅感造成的刺激可能比單純虐待或被虐來得更深。

那麼,就將話題再度帶回電影本身。我想質疑的是,電影/攝影鏡頭除了對演員/拍攝物具侵略性之外,有沒有可能反過來使演員/拍攝物對觀影者造成侵略呢?以我自身的經驗而言,當鏡頭是「特寫」而演員「直視」鏡頭時,這樣的侵略性是非常明顯的,就好像被「發現」你在「偷窺」的事實一般,演員反過來對你進行觀賞/偷窺。雖然觀影者理論上知道演員與觀影空間是隔離的,但影像最大的不同點就是在於它是某種「虛擬的真實」,而這種「真實感」在那一瞬間造成的效果會讓觀影者誤以為被「觀賞」了,就在觀影者一直以為高高在上之時,冷不防卻被獵物反擊,這種反差效果比單純的一方「窺淫」更具有快感。就像前述的情形般,施虐的同時也期待著被虐,若所觀之物又是珍愛的演員/人物,更可以說明這種窺淫/被窺淫與施虐/被虐是雙向的存在,進而達到一種更深層的滿足。

在我認為,愈是接近演員的鏡頭,愈是直視或挑釁的眼神(甚至與觀眾對話),愈具有這類特點。一般而言「偷窺」具有的特點也是距離遠、甚至稍微有點不清晰,由此觀影者藉著距離達到身處「安全位置」的感覺,並且具有掌控全局的能力,因此我認為特寫鏡頭比起遠鏡頭、中長鏡頭更具侵略性,在近距離之下觀影者將無所遁逃。而演員蓄意的直視觀影者的角度,或是帶有侵略觀影者的眼神與對話,甚至是兇器,都將造成一種對觀影者的侵略行為。若以恐怖片為例就更清楚了,恐怖片裡的演員/拍攝物對觀影者造成強烈侵略,與一般電影恰好相反,因此觀賞恐怖片所造成的快感是一種近乎「自虐」的快感,即便觀影者深知演員與觀影空間隔離的事實,仍然會被影片「虛擬真實」的特質所騙,也可以說,影片具有的這種「虛擬真實」性,正是造成觀影者達到這類雙向快感的前提之一。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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