傘下的世界

雨啪達啪達地落在傘上，大到讓他聽不見路上的其他聲響，整個世界就像在傘下被隔絕了。那既非孤獨也不是妄想，因為雨在身邊是這麼的實在親切，彷彿就只要他跟雨就成就了整個世界，空氣也除了雨什麼都不是，這場雨既是新鮮的，在他的生命中卻也是念舊的。

偶爾，他會體驗到這種感覺，像一種特殊的味覺或聽覺，他稱之為「虛幻的永恆」。明明是一種全新的體驗，卻讓他勾起舊日情感，但那舊日卻是永遠不變的，只有自己不斷的成長，這種體驗是可怕的，彷彿就算自己消失了，那舊日依然存在一般的讓人恐懼。而這時候，他就會感到一種全身血液與胃酸都在逆流的苦楚，舌間好像還嚐得到苦味。

「虛幻的永恆」是不經意出現的，通常不按常理來，也不講規矩，更不會在意你心情好壞，總是突然出現又盤桓不去，像個死纏不休的初戀幽魂；也像一種潛伏期超長不定時發作的病毒，棲息在你的五官中，等待著某種媒介來觸發。待侵蝕到腦時，已經難以克服，鬱積在心。

然而他卻將這種病症當作一種被虐的愉悅，每每體驗「虛幻的永恆」時，那種難以形容的酸疼卻讓他如同上癮一般無法抽離，甚至清醒時仍要不斷追求。然而那契機他卻永遠抓不著，並不是同樣的刺激就能引發，他感到一種生物上的無力感，導致他更相信「虛幻的永恆」具有的神祕與崇高性，是一種啟發示的神蹟。

他在雨中跨越斑馬線，身側停著一排蓄勢待發的轎車，迎面過來兩三人，他卻對著誰都不是微笑著，彷彿全世界都隔絕在傘之外，而他的世界正在即時消滅。